瓜洲渡

【张策】在海之后

-张新杰x吴羽策

异能者设定。 

1.

吴羽策记得自己之前就见过他，当时他们肯定是在一条船上。他这一生只有一次漂在海里，十五岁那年夏天被装到船舱运往这块大陆。东南亚的水汽黏重又咸，像汗，甲板潮湿仿佛下一秒就开始腐烂。他半夜爬起来吐，胃里塞进了整整一个印度洋全部的浪，辣的苦的，有规律地潮起潮落。

情况很糟，会更糟的，积聚的水汽将送来暴雨，甲板的垃圾浮起烟灰，三分之一的人在舱里染病。几乎都是少年，异能初次显现，五感敏锐似遭针刺，放大清醒与疼痛，自顾不暇，漩涡的尽头是不是礁石，没有人告诉他们海上的事。十年后这船人也许成为一个传说，一尊金像，一座浮雕，但他们现在是泥地里的虫豸，活下去就是最初的关。

吴羽策就是从那会儿开始沉默的，只是那会儿的沉默里还像有畏惧。雨要来了，下雨很烦，但雨是明天的事，但只要他还有明天，这场雨就会一直下，下到生命里每一个明天。

他没想过活着上岸，他都不知道什么是岸，不过也没想到死，因为他只觉得累。闭上眼的刹那看见有人走过来，戴眼镜的，没什么表情，在他边上盘腿坐下翻一个包，递过来两片药。吴羽策盯了那只手几秒，说：“没用的。”他自己带了药，咽下去又全吐出来，喉咙里泛着一无所有的酸，而他不想再折腾了。

“不一样，”眼镜说，好像什么都知道，“你该试试。”

他于是接过药看他一眼，那个人没有海风和刀锋的感觉，不像异能者，不过他知道他是。后来吴羽策重新认识这个人，才知道剑鞘永远是比剑更锋利的东西，又是有选择的，看上去只是一层保护，其实决断生杀。

他不习惯和陌生人说话，莫名其妙被镇住，总算摸出塑料瓶子，坐起来一仰脖吞了下去。那人不走，也不说话，正襟危坐地观海。吴羽策和他僵了会儿，开口：“你叫什么名字。”

“……以后会知道。”眼镜似乎愣了愣，把大人常对小孩说的高深莫测的敷衍说得像一句诺言。他脱口而出的名字第一个音节没办法收回去，也被没听见。他打量了一下吴羽策，过了片刻，轻声补充道：“一年后。”

吴羽策没有接着问，为什么是自己，为什么是一年，为什么你相信我们都会有那个以后。四周的海蓝到发灰，天空簇满密云，暴雨将要来了，而舱顶也很破了。其实他有很多没弄懂的，但他没有很多犹疑，也许是太累了，也许是相信了，吴羽策望向那个人，觉得他的眼睛很黑，镜片像一层云雾。

吴羽策的胃真的没再被折断，却记不起来这一天是如何结束的。印象里自己睁开眼的时候眼镜已经不在身旁了，他一骨碌坐起身，想去找又没有理由，一瞬间，分不清那个人的出现，到底是不是在梦中。

TBC.